第十六章 同行-《楚后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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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就像他在阵前不管多凶的西凉兵,也不管多险的境遇,他从无在意,从无畏惧。

    “小爷才不怕。”牛武将说了句。

    这话也是谢燕来常挂在嘴边的。

    但不怕是不怕,这事憋屈啊,牛武将看了眼身后,京兵跟他们混站在一起,也都怔怔,那个叫林昆的武将脸色还很难看。

    林昆在路上还安抚他,说负荆请罪没什么大不了的,就是做做样子,许诺事情办完了带他们在京城好好玩。

    打了一场,反倒尽释前嫌了,如果不打的话,这件事就算结束了,京兵心里的火气不会散。

    牛武将现在明白谢燕来为什么这么做了。

    谢燕来还说了一句话,他是他,边军是边军。

    牛武将现在也明白了,他一人背过,边军平安无事。

    牛武将攥着手,脸涨红,还有,谢燕来还说过一句话,因为这是京城,他现在也稍微有点明白。

    他忽的伸手将衣袍扯开,旁边的兵士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“牛爷,你这是——”他们问,话没说完,牛武将已经向前大步走去。

    兵士不问了,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。

    “我早就想这样做了。”一个兵士大喊一声,将衣衫撕开。

    随着他的动作,响起了一连串撕扯衣衫声,原本看着前方热闹的官员们被惊动回过身。

    “你们干什么?”他们喝道,“成何体统!”

    牛武将大声道:“我们边军一体,我们和谢校尉一起向陛下请罪。”

    说罢也不理会这些官员们,向谢燕来追去。

    在他身后兵士们滚滚跟上。

    脚步踏踏声让围观的民众从谢燕来身上收回视线,看到十个兵士赤裸上身雄赳赳而来,被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“架是我们打的。”那群兵士还大声喊,“我们也来请罪。”

    这些就是边军吗?真是莽夫啊。

    京城的民众有心要逗弄这些乡下人,再次响起呼喝声:“没有荆条啊,我们送你们几根。”“再喊两声听听——”

    起哄声再次如浪涛扑来,比先前更大。

    要让这群边军莽夫长长见识,京城可不是能让他们随意撒野的地方。

    浪涛向身后涌去,谢燕来感觉到了,但懒得回头,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他无所谓。

    但浪涛才翻起,就又停下了,谢燕来听到身后更加密集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“昆爷。”几个京兵抓住林昆,制止他撕扯衣袍,不让他往前再走,“你可别跟着闹,那是皇后娘娘,那是谢氏,还有太傅——”

    边军那些莽汉头脑简单,看到受罚便只当是受罚,他们在京城天子脚下,看多了权势争斗,那是不见血的厮杀。

    谢校尉受罚这件事根本不是小事,牵涉谢家,太傅,皇后,边军博弈——

   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

    林昆自然更知道这些,但他还是甩开了兵士。

    “管那么多事呢。”他吼道,“咱们跟人打架打输了,人家去负荆请罪,咱们在旁看热闹,昆爷我丢不起这个人!”

    听了这话,其他的兵士也不再犹豫纷纷扯下衣袍。

    “赢了的受罚,输了的也要受罚。”他们吼道,“我等肆意妄为,惊扰民众,给陛下请罪!”

    就算又多十个兵士,声音也盖不过大家,但两边没有再掀起浪涛。

    围观的民众怔怔,从话里听出这些是京兵,先前的热闹也传遍了,都知道是边军和京兵打架。

    是边军挑事,现在惩罚的也是边军这个军使谢燕来。

    边军的兵士维护跟随也就罢了,怎么连京兵也——

    “也不奇怪。”围观民众中有人说,“他们也算是有过错吧。”

    所以——

    “所以什么啊,有过错的事多了,皇后可没说罚他们。”又有人立刻反驳,“京兵这些人多滑头咱们还不清楚吗?”

    有过错还胡搅蛮缠不认错,怎么可能没说罚自己来领罚?

    疯了吧?

    怎么回事啊?

    这是什么意思啊?京兵挨了打,还这么仗义?

    四周议论纷纷指指点点,一片嗡嗡声,但只是像水沸腾,不再是能扑打的浪涛。

    视线也不再都凝聚在谢燕来身上,而是看向他的身后,他身后脚步声乱乱,谢燕来也不能再无视,他回头看了眼。

    牛武将对他握拳,喊:“谢校尉,我们一起受罚。”

    “我们也一起。”林昆也对他喊。

    谢燕来看着他们,皱眉道:“你们有毛病啊。”说罢不再理会转过头,继续大步向前。

    牛武将和林昆并不在意他的态度,哈哈一笑,昂头挺胸。

    嗡嗡声如同战鼓,应和着他们脚步。

    “你们看啊!”

    忽的有响亮的声音喊。

    “那谢燕来身上!”

    身上?视线再次凝聚在最前方的年轻人,他赤裸的肌肤蒙上一层灰尘,看上去并不光洁,但并没有掩盖健美的身姿——

    他有挺拔的背,宽阔的肩,窄窄的腰,肌肤虽然看上去脏兮兮,但肌肉结实,日光下闪着光芒——

    这身子,还怪好看的。

    街边的妇人们忍不住踮着脚,年轻女子们则用扇子半遮脸,男子们则哼了声。

    这反应好像不对?站在街边几家店铺前的老老少少忙又再次拉上声音提醒“啊——好多伤啊!”

    “啊,那伤是被刀砍的吗?”

    “看,那个伤还是新鲜的!”

    街边的话一声又一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,让所有人的视线再次凝聚到年轻人身上,透过了尘土,看到了这好看的身子上果然狰狞一片。

    待看清那些狰狞,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。

    “我的天啊。”齐乐云从窗口差点栽下去,“他的肩头是差点被劈开吗?”

    用扇子半遮面的女孩儿们瞪圆了眼,想看又害怕“好吓人啊。”

    有一个女孩儿原本在后边,没兴趣看热闹,听到身上伤几个字忙挤过来,兴奋地给大家指点解说。

    “那是刀伤,这伤至少半年前的。”

    “新鲜的伤比这个要吓人的多,皮肉绽开,再看左肋那边的,那是枪伤,跟刀伤不一样,看起来是不是像一朵花?枪伤比刀伤要好看。”

    伤还能用好看形容?女孩儿们又是好气又好笑,这个痴儿杏林世家,不过女孩儿不能行医,她只能自己私下揣摩,原本也不敢让人知道,免得被女孩儿们嫌弃不跟她一起玩,自从当年楚园文会,女孩儿们尽情展示技艺后,她也不用藏着掖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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