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八六章 英雄折冲-《乱清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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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卓凡心中暗暗冷笑,不动声色,继续说道:“我说句实在话,如果彼时督江的是彭雪琴——涤翁自然是奉诏进京,入值中枢——目下,咱们或许确实不必坐在这里,烦恼于江宁的治安;可是,江宁的善后和恢复,说不定就要吃力许多——未必能有今日这般繁庶的局面啊!”
这段话,表面上似乎在强调曾国藩于江宁的作用无人可以取代,实际上,依旧扣死了“烦恼于江宁的治安”的事实;并顺着曾国藩的话头,委婉指出,在治军、治安这一块,他的作用,并非无人可以取代——请想一想,长江水师是哪个整顿出来的?
另外,貌似不经意的一句“涤翁自然是奉诏进京,入值中枢”,也叫曾国藩颇为尴尬——好像他扬彭抑己,是因为对于未能入值中枢,有所牢骚似的?
“雪琴不过性格狷介,不耐繁钜,”曾国藩缓缓说道,“他大才斑斑,如果真的肯就督江一职,没有做不好的道理。”
“我不是背后论人短长,”关卓凡微笑说道,“可是,既占了‘不耐繁钜’四字,这个地方官,就不大好做了——我就是个‘不耐繁钜’的,先做过几天上海知县,后做过几天江苏巡抚,结果,都在任上闹出过大笑话,哈哈!”
曾国藩又尴尬了。
他说彭玉麟“不耐繁钜”,只是一个中性的客观评价,并没有任何讥评之意,但给关卓凡这么一说,倒好像自己的意思,是说民政上头,彭确不如曾似的,可是,关卓凡既然把“不耐繁钜”揽到了自个儿的身上,曾国藩便无从辩解,只好说道:“王爷太谦了。”
“真不是谦虚,”关卓凡微微摇了摇头,“我做上海知县的时候,奉旨决囚,‘批红’的文书到了,下头的各种准备功夫做了,犯人也提上堂来,验明正身了,可是,临到了了,就差我在犯人犯法标子上朱笔一拖了,我却怎么也下不去这个手!结果,前前后后,拢共压了七、八名理应问斩的人犯,也算笑话一桩!”
顿了顿,“嘿嘿”一笑,“若不是刘松岩正言相劝,我还不晓得要拖到什么时候呢!”
刘松岩即刘郇膏,目下之浙江巡抚,彼时,还只是关知县的一个幕僚。
轩亲王当年“拖红”一事,曾国藩亦有所耳闻,不过,事过境迁,官场之上,可没有人因此就以为轩亲王“不耐繁钜”的,这件轶事,早就成了轩亲王“宅心仁厚”的明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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