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九章 架空-《乱清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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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文祥、宝鋆,都是心头猛然一震,像压上了一块大大的石头。

    “六爷这话,”文祥用低沉的声音说道,“我不赞同!辛酉年的时候,国家遭逢大变,内外交困,风雨飘摇,而嗣主冲龄!整个局面,说是‘危若累卵’,也不过分,事贵从权,为天下计,不能不有所更张!”

    宝鋆接口说道:“博川说的极是!因地制宜,因时而变,怎么能够说六爷的‘议政王’是什么‘不合祖制’?再者说了——哼,我也说两句‘犯忌’的话!——国初的时候,‘祖制’是‘八王议政’,雍正以后,‘祖制’变成了‘宗王不涉中枢’,到底哪个才算是‘祖制’?”

    这几句话,极其犀利,恭王拿手虚虚的点了点他,无可奈何的说道:“你这张嘴!”

    叹了口气,说道:“还是博川‘从权’二字说的好——既为‘从权’,就是权宜之计,时过境迁,就要改了回来——我是说,到时候了,我这个世袭罔替的亲王,就该遵从祖制,退出中枢,不然——”

    顿了一顿,把下边儿的话艰难地说了出来:“有人实在放心不下!”

    文祥、宝鋆心头一沉,好像又压上了一块大石头。

    两人都听明白了恭王的言中之意,“有人实在放心不下”的是:以恭王的出身、权势,日渐坐大之后,可能威胁皇权,甚至——

    想到文宗、恭王两兄弟,当年种种恩怨,文、宝二人都不禁微微打了个寒战。文、宝二人,对恭王事上的忠诚,当然笃信不疑,可是,站在“有人”的地步,真不能说这种担心纯属杞人忧天!

    恭王缓缓说道:“上一次,我君前失礼,被开去一切差使。自然是罚当其咎的,我不敢有什么抱怨,不过……”

    说到这儿,恭王犹豫了一下。打住了话头,宝鋆接口说道:“如此看来,那一次,‘上头’其实就是借题发挥!本来是想借此逐六爷出中枢的,好叫自己彻底‘放下心来’。后来发现实在办不到,就拿掉了六爷的‘议政王’——反正总得拿走点儿什么!如此一来,哼哼,至少,放了一半儿的心下来!”

    文祥沉吟说道:“可是,朝内北小街那边儿,也是亲王,也算是……宗王啊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不姓爱新觉罗。”

    恭王这七个字,说的十分平静,文祥、宝鋆听在耳中。却如闷雷经天,彼此对视,缓缓点头。

    “是,”宝鋆微微咬着牙,“他不姓爱新觉罗,所以,‘上头’永远不必担心,会谋了她儿子的……”

    顿了顿,从鼻孔中透出气来:“所以,放心!”

    宝鋆的话。愈发“犯忌”,可是,这儿是“天知、地知”的地方。

    三个人一时沉默下来,“小房子”里。安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。

    “我想,”文祥打破了沉默,“朝内北小街的‘宗室’,说到底,拿洋人的话来说,就是一个‘荣誉称号’。”

    “正是。”恭王淡淡一笑,“所以,他可以留下来,我,就必须要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六爷!”

    “六爷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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